几乎全部高三年级都知道,我就是截不折不扣的朽木。
十二个理科班,联考排名,我总是能坐上倒数三名内的地位。其实这实在是天分的问题,并不是我不用功,教室里六盏日光灯可以一起作证——每天都是我待到最后一个出教室时熄灭它们的。
所以当苏彦明找到我的时候,我摆出十分无辜的样子。懒懒地靠在椅背上,我说:“我实在是太笨了,没有方法的。”
苏彦明一点都不客气地反驳:“我知道你笨,这不关我的事。可是你每次都拉班上的平均分,这就是我的义务了。”
一时光说得我哑口无言,苏彦明是班上的学习委员,年级里的榜样先进,在高二时就被列为入党积极分子。据说高三时本可以发展成准备党员,只是因为有人反应,说是苏彦明平时不关怀落后同窗,他的党员因此泡了汤。
落后同窗?该就是指的我吧?我料想苏彦明暗地里必定把我凌迟了上百遍,表面上却不得不亡羊补牢地拉我一把,算是难为他了。想到这里,我竟然莫名生出几分愧疚之心,语气也软了下来,“你说要我怎么样吧?”我低声下气,“要怎么样能力让你入党?”
“这跟我入党无关。”苏彦明脸稍稍红了,一面底气不足地分辩,“我只是单纯地想赞助你。”

“是吗?”我讥讽地拉长声音,只见他脸上的色彩又深了一层。
好吧!我心里是很瞧不起这些伪君子们的,自持脑袋灵光,于是看谁都不如自己。尤其这个苏彦明,更是自命不凡到极点,平时都不拿正眼看人,偏偏有不少女生看他还有几分漂亮,便天天以问问题为由纠缠不休,更加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。
就在我们谈话间,我看见前排的顾佳不停地回头向这边观望,脸上挂满不屑与疑惑。她在意什么呢?谁都知道她向苏彦明表白不下十次了,谁都知道苏彦明只是在不得已地敷衍我这个落后分子。
拜托,她有什么好嫉妒的?
不容我再胡思乱想下去,苏彦明已经一厢宁愿地给我定下义务——每天必需在教室学习到熄灯,才准回家。
他特意加重了“学习”这两字。这回轮到我脸红,仿佛已被他洞察我每天躲在教室看漫画的本相。
“我会监视你的。”末了他弥补。
二

高三的时光是寸分寸金的,我实在不明确,苏彦明哪来那么好的兴趣来管理我?
原来认为他劲头一过也就放过我了,事实上我真是低估了他的人格。每天晚上九点半大家散了晚自习,教室里稀稀落落只剩下几个住校生了,苏彦明就干脆拖张椅子坐到我身边来,顺便一把扯过我桌肚里的漫画书。
我气愤地瞪着他,“我真不明确,你毕竟是什么意图?!”
他头也不抬持续做题,一面说:“我也不明确,都高三了,你毕竟是什么心态?”
我再次无语,怎么说也是他有理,只得抽出一本英语书,闷闷地翻到崭新的一面,嘴里小声嘟囔:“反正怎么学还是不会。”
“你就废弃了?”
“不废弃还能怎么样?”我有些落寞,“你们这样的好学生是不会懂得的。”
苏彦明小小地愣了一下,似乎半天也没找着适合的言语,毕竟还是挥挥手来催促我,“快点学习。”他说,“你就爱胡思乱想。”

这一次是真正地学习到十点半,快到学校断电的时光,苏彦明终于站起身,动手整理书包。
“可以回家了?”我精力为之一震。
“嗯。”他懒懒地应了一声。
“那我来关灯。”我一下跳起来,顺着墙壁依次关上六盏日光灯,并按着以往的习惯,依次对它们说“晚安”。
等我说完第五声晚安,回头看苏彦明,他似乎已经被我的神经质吓住了,“你对灯说晚安?”他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。
“对。”我随手关上第六盏灯,教室里顿时黑暗一片,借着黑暗,我才终于有勇气对他说心里话,“因为这个教室里,它们是惟一不嫌我笨的。”
苏彦明缄默了,黑暗里虽然看不清他的表情,然而再启齿时语气却温顺了许多,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他说,“反正顺路。”
我们一起出了学校大门。昏黄的街灯把我们的影子拖得长长的,倒影在路面上,之间那么近的距离,看上去很密切的样子。

可是影子们怎么知道?现实中我和苏彦明有着多大的差距。他就像一只鹰,注定要飞得很高很远,而我,就是一只只会在吃饱了之后,躺在草地上仰望鹰的轨迹的猫。徒劳地敬慕,却永远长不出翅膀。
终于送到我家门口,“再见。”我冲他挥挥手,转身正要进楼道。
“等会儿……”身后传来他犹豫的声音。
“怎么了?”
“我……我只是想告知你。”苏彦明欲言又止地东张西望,“其实你也不是太笨,真的。”
“是吗?”我还来不及反响,眼前的人已经快速转过身,留给我一个为难的背面。
“再见。”他背对着我,“你快进去吧。”
我半响没动,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温暖。黝黑的楼道止境仿佛也涌现了一丝光明。算来,这是我第二次被苏彦明激动了,第一次,是在他说顺路的时候。

明明的,高三开学时在办公室看到他填写的家庭住址。和我家相背离的方向,隔了整整五条街.
三
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端,我竟然不敢再直视苏彦明的眼睛了。
他每天意气风发地在讲台上支配老师交待的功课,把试卷上工工整整的答案誊抄到黑板上。我看着这一切,自卑的情感就一点点漫过了全身。
在此之前,尽管一直成就不好。我却能在旁人鄙夷的眼光过得若无其事。为什么现在,我偏偏又在意起来了?
我只能用过火的无谓来掩盖这突如其来的不安了。又恢复了过去懒洋洋的习惯,靠在椅背上,手头百无聊赖地转着笔,留着面前空白一片的笔记。
等苏彦明抄完板书,走下讲台,经过我身边。我察觉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。什么样的眼光呢?我没敢抬头看,猜测着,一定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绝望吧。
其实我原来就是一截朽木。

体育课上,大家都趁着这难得的空闲跑出去了。我坐在地位上,看见空荡无人的教室,这才心安下来。站起身,拿着我的笔记本,挪到前排,开端认认真真地抄着板书。
苏彦明的字真好看啊!像他的人一样,清新挺立。我使劲盯了黑板一会,终于忍不住站起来,走近那些字,用手指一笔一划地摹仿着它们的轮廓。
如果注定我永远走不近苏彦明,那么,这样触碰着他的笔迹,也是一件幸福的事吧?
我兀自陶醉在一个人的世界里。什么分数啊高考啊全体消逝不见,我的世界里,只有关于某个人美妙的零星片断:他笑着的时候,他站在我身边的时候,他说我不笨的时候……我珍爱地将这些永远地保留下来。
他会知道吗?也许他只是无心的所为,可是,这对我有多么主要。
“阿蓝。”身后一个声音突然打断了我的沉想。
“啊?”我猛地回头,眼前赫然是苏彦明,大汗淋漓地抱着篮球,衬衣袖子挽得高高的,正纳闷地望着我,“你在干什么,阿蓝?”
“没……没有。”我赶忙缩回手,掩盖地背在身后。

他却似乎洞察了一切,几步走到了我的面前,强迫地扯起我的一只手。“给我看看。”
一切都隐瞒不了,我满手的粉笔灰,黑板上字迹隐约。我羞愧地低下头,苏彦明,你必定会笑话我的,我这样傻气。
缄默了许久,还是没听到他的讽刺。我诧异地抬头,却一眼触到他眼光里模糊的痛惜,而后,苏彦明问了个很没脑筋的问题,他问:“阿蓝,你想考哪里的学校?”
“我对西安挺有好感的。”我郁郁地搓着手指,“你呢?想考哪儿?”
奇异,这么有主意的苏彦明第一次迟疑了,我只见他皱着眉头想了很久,甚至连答案都忘却了给我。
四
很快开端填写志愿草表。我填写得飞快,其实,像我这样的成就,原来就没有很大选择的余地。
填完了,我转头看了一眼苏彦明,他看上去左右难堪的样子,后背被汗水打湿了一大片。

这个时候,我才真正意识到时光的飞快流失,你看,窗外那株不著名的树又在纷纭地飘落着粉白色的花瓣了,而我们,阅历了三年时间,也终于快要离别了。
有什么东西还让我隐隐地心痛呢?
现在晚自习后自觉留下自习的同窗慢慢地多了起来。苏彦明也不必那么尽心努力地监视我了。那个叫做顾佳的女生一直坐在他的身边,用甜到发腻的声音讯问标题。
奇异的是,每次我在后面不屑地冲他们的背影哼上一声,苏彦明却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地回头看我一眼。他的眼光里,有许多我读不懂的东西。
好吧,就这样吧。我那小小的童话,还未开场便谢了幕。苏彦明,你果然是和我不同世界里的人。
快熄灯了,我静静地等大家都分开了,包含苏彦明和顾佳,他们是一起走的。
照例和我的六盏灯说了晚安,锁上门。低头边想心事边往外走。路过教学楼前的小树林,无意地往里面瞥了一眼,这一眼,竟然有两个熟习的身影跳进视线。
赫然是苏彦明和顾佳。

我也不知从哪来的窥私欲,神使鬼差地竟然停住了脚步,慢慢地挪到他们身边的一截灌木丛下,一段对话就这么被我偷听了来。
“苏彦明,你怎么会想到考西安,那简直糟蹋了你的天分。”
“那是我的事。”
“你明明知道的……”顾佳的声音低下来,“我爱好你。”
“对不起,我有爱好的人了。”
“是谁?”
“……”
五

很快高考也烟消云散,八月份的时候,班里按事先的商定开了最后的一次聚首。
自从高考之后,大家几乎天天蹲在家里在电脑前查成就查录取。劳碌间,谁也想不到会晤。所以,这一次聚首,既是叙旧也是话别。
可是,往日里那个成就最差的女生,她没有到场。
可是,往日里那个事事居先的苏彦明,竟然成为了最不活泼的一分子。
在大家谈笑间,只有苏彦明,他一手捏着西安某大学的录取通知书,一手拿着空白的留言册,闷闷地坐在教室的角落。直到晚上,快到学校熄灯的时光,所有人都散去了,扫除卫生的大爷进来了,奇异地问那个仍旧坐在教室一角落的苏彦明,你怎么还不走呢?
苏彦明苦笑着摇摇头,不言语。等到大爷也终于扫除完卫生,出了教室。苏彦明才慢慢地站起身,顺着墙壁,依次熄灭了六盏日光灯。在每一盏灯熄灭时,他小声地对它们说:“再见。”声音是哽咽的。
于是全部高中时期就以苏彦明向日光灯的告别为标记而终结。
于是许多事情也就这样沉淀下来了,就像苏彦明永远不会知道的,在那个夜晚,有个女生一直站在教室的窗外,站在他永远不会发明的一片暗影里,在他对六盏灯告别之后,她也泪流满面地对他小声说了一句“再见。”

再见,苏彦明。以后,我再也见不到你了。
我没有考上大学,所有关于西安的妄想也变成了成堆的肥皂泡,永远只纷飞在十八岁的少年时。
可是,你曾给我的温暖,却那么实实在在,永远保留在我的脑海里。
我也永远记住了,一个男生在某个夜晚说过的话。他那样温顺的表情,说,我爱好一个会对日光灯说晚安的笨女生。
然而,最后,那个笨女生,却做了有生来第一次聪慧的决议,她选择了就此撒手,不论心里怎样的悲伤,却让日光灯下曾经的一切成为经年不朽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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